征文:考大学
作者简介:**,一九四四年五月生于湖南省岳阳市,一九六六年毕业于岳阳市一中,一九六七年底参加工作,先后任教语文、英语和数学,一九七八年至一九八二年就读于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。毕业后回母校岳阳市一中工作,一九九O年十月调中国石油化工集团巴陵中学,现为中学高级教师,科学技术协会成员、湖南省语言学会岳阳分会理事、中国屈原学会岳阳市分会会员。**系其侄子,现任教于岳阳县黄沙街镇中心学校,担任学校安全管理负责人。
1977年“文革”后恢复高考,我们黄沙街区吃了个鸭蛋,区领导很是没有面子,责令区教育组采取措施,一定要动员“老三届”(66、67和68届毕业生)出来应急。于是区教育组组长周先四来到我们大明,点名要我参考。(因我此前帮区教育组写过一份“优”质材料而周认识)任务交到大明中学党支部书记陈宗宇身上,限期完成。
陈书记前后到我所在的学校和家里动员了六次,我说,我荒废学业12年,好多东西都忘记了,即使参加考试,也考不取;再加上家里有老婆孩子,还要负担父母的生活,生产队收入又少,不去!过了几天,陈宗宇书记通知我:“我已给你报了名,报名费和资料费都替你交了,好好准备一下吧!”赶鸭子上架,我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,下决心完成这个任务,并问多少钱,我出。他说报名费五角,资料费一元,他出了,不要我还。第二天,大队贫下中农管理学校的大队党支部委员陈荐馨来到学校,要我停课复习,由我的四哥陈军(小名陈支桂)代替我的语文课,临时请中学的朱娉娉老师代英语课。(我曾在中学教过三年英语课)事后才知道,是陈宗宇书记交代我们小学校长许湘萍去找大队汇报安排的。
陈荐馨兼我们第一生产队政治队长,在大队党支部讨论我入党的问题时,他发言说我家前面是花园,后面是菜园,还说我父亲把一窝小猪贩到沅江去了,是搞资本主义,反对通过。这意见正好与公社党委书记曾立文说我耸肩,是骄傲自满,看不起工农干部一致,于是入党问题搁浅。实际情况是,我前两年在一中折了几根夹竹桃枝条扦插在屋前沟边,一年后分孽开花了;我在屋后栽了十蔸土烟草,以便作成卷烟待客——我们全家都不吸烟。至于说我父亲把小猪贩到沅江,纯粹子虚乌有,其时我父亲正在长沙我姐姐家住。
于是,我就开始复习备考了。和往常一一样,我吃住在学校,把原来高中的教科书翻出来,一页一页地梳理一遍,把自认为的重点作好笔记,同时每天把陈宗宇给我的一本“资料”上的题目作好,每晚复习到深夜。公社派到我们大队蹲点的小荣一天来到学校,在老师会上表扬我工作负责,说他天天晚上老远就看见我的窗户亮着灯,我正要申明我不是在工作而是在复习迎考,许湘萍校长立即插话打断了我,其他老师会心地笑了笑。当时,公社一个星期都有几场电影,就在公社前坪或我们生产队晒谷场放映,我都不去。
我们生产队同时报考的还有陈支勇,比我小十个月,也是岳阳一中1962年初中同我毕业的,由于出身地主家庭,没有被录取高中就回家种田,快三十岁还是孤身一人;粉碎“四人帮”之后,考大学不论成分,他有机会了,但他经不住诱惑,看电影场场必到;我劝他抓紧时间复习,电影今后有的看,要是考上大学了,莫说是电影,就是芭蕾舞都由你欣赏。他不听劝告,结果这一年高考,总分差4分上线,只要数学的因式分解(完全是初中内容)作出一道题,命运就改变了。过了若干年,他娶了个二婚老婆,连升三级,直接做公公了,也算不幸中之大幸!
复习期间,公社中学组织了几次模拟考试,我都轻而易举地得了高分,中学老师把我的卷子介绍给其他备考的同志和中学应届毕业生,让他们参考,特别是表达方式。准备考试的还有岳阳城里下放到我们公社的知识青年,他们一般有较好的文化基础,每次模拟考试前,很多人向我询问有关事项,还有准备报考英语的也问些专业问题。
我停课复习了20多天月,就参加考试。考场设在大明中学,监考的两个老师,一个是老教师邹德,另一个是我教过的小学教师周戊戌。小周1977年参加高考,我监她;今年我参加高考,她监我:真是风水轮流转啊!
语文试卷题目十分容易,作文题:
正题: 缩写 《速度问题是一个政治问题》(2300字)
要求: 突出原文中心;准确反映原文要点
还有一些基础知识,诸如标点、实词关联词填空、修改病句,文言翻译之类。记得有一个题我丢了一分:(5)这个时候,什么个人的得失、安危、荣( )、毁( )──一句话,一切有关“自我”的概念,仿佛全不存在了。我在“荣”字后面的括号中填了个“誉”字,粗心大意,没有仔细分析前面的“得失、安危”,把个“誉”字用完了, “毁”字后面的括号就不可能填对。真是笨到家了!
数学大多是初中内容,甚至有小学的,高中的极少。考综合卷(政史地)时,四大文明古国我填出了三个:中国、印度、埃及,第四个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,本来是滚瓜烂熟的,怎么就憋住了呢?我原来的学生小周老师看着我着急的样子,只能抿嘴而笑;这时,外面有个小孩大叫:“爸爸!爸爸!”我如遇上了大救星,豁然开朗,沙沙几下写上“巴比伦”,就交卷了。
我还加试了英语,参加考试的仅三人,可惜不计入总分,只作录取时的参考。
考完后,有一种“亏了”的感觉,一个月基本上作的是无用功。借我家厨房做饭(集体办伙食)的和平大队的考生喜出望外,说只怕错别字扣分。言外之意,是都能考上大学;带队的何国立老师笑呵呵地说:“只要你们考上了,我用轿子抬着你们,敲锣打鼓游遍全公社!”然而,始终没有出现这个壮观的场面。
湖南师范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下来后,我们大队的党支部书记罗建群到家祝贺,开玩笑说:“你这张纸卖吗?我出一万块钱。” 我的同事们都说我志愿太填低了,但我很满足,学着小常宝父亲的口气:“十二~~~ 年了,别—提—它!”再说,在讯息闭塞的乡下,谁知道外面的文化水平是个什么样子呢?
邻居陈支货是我们生产队长,他从队上的粮仓里挑出三担谷子,卖到公社后面的国家仓库,帮我转好粮食关系交到我手上,生产队社员、学校老师和我老婆家的本家亲戚都来祝贺,每人凑一元的份子作为礼物,彭建琼老师和她的丈夫送我一个搪瓷脸盆,我大哥和四哥每人五元,我三哥给我一元钱,因他太困难,我没有收。还有一个人送了一份特殊礼物,公社党委副书记冯菊生的夫人特意跑到我家,劝我老婆不要让我去读大学,不然的话,“你老倌会不要你了的。”我老婆谢绝了她的好意,还是让我走出去。离家的前两天,我把送了礼的人都请到家里,办了几桌酒席,八大碗上桌,热热闹闹,庆祝十二年后的胜利!
挑着行李出门上学时,老婆流泪了,许湘萍校长把她劝回屋里,我在乡亲们的欢笑声中,踏上了新的旅程。
作者:**,湖南省岳阳县黄沙街镇中心学校
联系电话:**